那几位秀才听说门口这人来卖小说稿,自然将宁屈视为下乘,充其量也就是个卖字儿的。
除了这四大部外,小说,唱本一类的玩意,便是属于闲书了。
这倒不是说小说一定就不赚钱了,有需求就会有产出,若是小说精彩,书店也是愿意卖的,活字印刷早就被发明了,纸张的成本相比书价还是比较低的,在利益面前可没有高雅庸俗一说。
可世道上还是有个严酷的问题,这年头没有所谓的知识产权保护法,若是有本小说卖得好,立即会有其他的书店跟着盗版,关键还有一个问题便是,这世界上还有一个职业叫做说书人。
说书人的素材,除了小部分来至于戏曲,大部分都会取材于小说,于是最终的结果便是,好的故事广为流传了,书却没有卖出去几本,反而是做了他人的嫁衣。
所以小说之所以无法成为主流,并不仅仅因为文体通俗的原因,而是诸多原因造成的。
老板听到宁屈的稿子是小说,兴致顿时减了一大半,但还是伸出手说道:“让我看看吧。”
那老板接来稿子才看了一眼,嘿笑一声,“你这用词,还真白,白话文也不是你这个白法。”
“姑且称之为小白文吧,”宁屈自嘲道,说实话他还真没啥把握,把自己的稿子推荐出去,单论故事以及表达方式,宁屈的手法无疑是先进的,但他也明白一个道理,领先一步是天才,领先两步是蠢材。
他这也不知道领先多少步了,那该是什么才?
老板指了指宁屈,“会取名儿,小白文倒也是贴切。”
宁屈并不清楚,这三味书屋这些年名气已是极大,光在魏水城就有三家分店,而京城,沪都,江津等地都有三味书屋的分店。
能够将书店做到如此规模的人,绝对不是迂腐之人,相反,这位老板拥有一种生意人与生俱来的锐利直觉,当然了,这种所谓的直觉在读书人眼中往往会沦为一个评价——铜臭味。
老板草草的看了几页,这文章虽然白的令人发指,许多该着墨的地方,直接用一些口语代替,通俗是通俗了,易懂也是易懂了,只是这文学味儿已经一丝不剩的全没了,不过这故事确实顶好的,他一口气竟然就在这里读完了。
“客人这文虽然白,但白也白的有味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懂,客人是自学成才,还是在学堂读书?”这种行文方式实在太太过于迥异了,老板便是十分好奇了。
“我是白鹿书院的学生。”宁屈拱拱手说道。
“哦,还是白鹿书院出来的……”老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眼中那疑惑之色更加浓郁了,白鹿书院乃是正统至极的学府,怎么会蹦出一个这样的学生?
看这少年的穿着,身边还跟着仆从,不算是家境窘迫。
不好好念书,竟然还浪费时间写小说,若是让他的夫子教习知道了,估计跳井投河的心思都有了。
方才偷偷鄙视宁屈的那几位秀才,听到宁屈说他是白鹿书院出来的,一个个也是大跌眼镜,在魏水城有好几家书院,但却没有一家能够跟得上白鹿书院十分之一,不管是童生还是秀才,只要进了那白鹿书院的,心中自然有一股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这些事情,老板也只是心里想想,与他毫无关系,只是这稿子……虽说是白得掉渣的“小白文”,可是老板却明白,举国上下的文盲和半文盲太多了,这小白文未必不是一条出路,他也愿意冒个险。
书店老板将那稿子整理的整整齐齐,一双手放在上面说道:“你这稿子,我要了,不过价钱可能就要压一压了。”
宁屈随便的点了点头,宁少商这段时间减少了自己的例钱,但他现在也是个散淡性子,钱多钱少的差别也不大,便宜点就便宜点了。
“这本稿子我要了,二十两银子!”书店老板竖起了两根手指。
“咳咳……”宁屈咳嗽了几声,二十两……
宁屈对这个世界的物价有个大概的统计,统计参考的类目诸如大米,木材,长工的工钱等等,按照购买力换算过来一两银子差不多等于两百块人民币。
他这几天累死累活写了满满这么一大篇,居然只值二十两银子,大约也不过是四千块钱。
这也太白菜价了吧?
他有种拿着稿子转身就走的冲动,但还是压下来了,先扔在这里看看反应吧,他写小说不就是图个消遣吗,这会儿听说白菜价了,倒是心中有些岔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