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瑞奇抬起眼神,打断了钎子,冷冷地道:“这位王子,他会由我们来看守。”
这句话仿佛冻住了全场的气氛。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
他达成了目的。
钎子的眼睛眯了起来。
“什么?”
瑞奇表情不动,淡定地面对着钎子的反问,仿佛对方没有说话。
钎子展现出一个困惑的笑容:“我不,我不明白?”
拉塞尔也面露惊疑。
“他说的够明白了,”只听瑞奇身后的蒙面人毫不客气地对他们道:“在完成目标之前,王子必须留在我们手里。”
钎子挑起了眉毛,似乎有些讶异。
“但是,这位王子就是我们的目标啊。”他指了指泰尔斯,依然面带笑容。
瑞奇摇摇头:“却不是我们的。”
钎子和拉塞尔对视一眼,同时变了脸色。
“那个王子是我们谈好的条件,雇佣兵。”拉塞尔保持着自己的涵养,但连快绳都听得出他在竭力抑制情绪:“我们得到他,就帮你们闯进白骨之牢。”
瑞奇跟克雷和蒙面人交换了个眼神,齐齐笑了。
“但他现在已经在这里了。”
“你们的目标近在咫尺,可我们的任务还待完成,”瑞奇稳稳地开口,眼里闪过凝重:“我怎么知道,你们和你们布置在外面的人会信守诺言,履行协议?”
他扫视着钎子和拉塞尔:
“我又怎么知道,你们不会过河拆桥,翻脸无情,出去之后就把我们当作引开敌人逃跑脱身的诱饵,出卖给整整一个营地的星辰人?”
拉塞尔不再顾忌自己的形象,他大步向前,怒视着瑞奇。
“你不该怀疑埃克斯特的承诺。”埃克斯特人冷冷地道。
但就像是为他准备的一样,蒙面人适时地向前一步,紧紧拦在拉塞尔跟前。
雇佣兵们再次紧张起来,他们暗暗移动身形,堵死两位客人的道路。
“就凭弑亲之王的品行?”蒙面的男人敌意满满地回答:“别太高估你们自己了,埃克斯特人。”
拉塞尔环顾周围,眼神一寒:“啊哈,我闻到了星辰人的臭味。”
瑞奇轻轻拍了拍手,阻止这场小小的冲突。
“我不怀疑你的承诺,维达男爵,”瑞奇淡淡地道,却直视着表情复杂的钎子:“但我不相信他。”
“不相信腾的副手,腾的学生。”
“更不相信连腾都敢背叛的人。”
钎子的表情微微一滞。
“所以这个王子留在我们手里,由我们看守,直到你们完成合作里说好的那部分。”
“直到我们拿到我们要的东西。”
拉塞尔回过头,皱眉望了沉默着的钎子一眼。
钎子吸了一口气,扯开嘴角。
“您知道……”
“今夜,我临时召集这么多人手,冒险回到营地里,不惜代价地与您会面,提出合作,可不是为了来坏事,或者跟你们两败俱伤的。”
钎子摊开手,笑容可掬却不无深意地地道:“我来到此处,就是为了防止你们的计划与我们的目标冲突……导致两相冲突下的,两败亏输。”
瑞奇轻嗤一声。
“所以?”
“所以,尊敬的克拉苏,”钎子低下头,语气慢慢收紧,眼神也渐渐变冷:“当你拿捏着我们的目标,却贪恋不放手的时候,你就在浪费我今天的努力,摧毁我们合作的桥梁。”
“以及带来我们彼此的目标冲突。”
“要知道,我们还掌握着许多资源,能够帮到你们呢——比如白骨之牢的守备?”
瑞奇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威胁?”一边的克雷冷笑一声,亮出自己的剑柄:“很好,这才是你们该有的样子,诡影。”
场中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真的?你们?”看着局势慢慢不对劲的拉塞尔咬着牙,心有不甘地一拍大腿:“哦,拜托!”
泰尔斯咬牙观察着情况,心里想着如何再加一把火。
诡影之盾和灾祸之剑的联盟并不是那么稳固,如钎子所言,他们各有所欲,又彼此忌惮,才会暂时握手言和。
事实上,前者计算着利用后者的势力,后者时刻警惕着前者的反噬。
只要拆掉他们合作的基础……
瑞奇摇摇头。
“合作的桥梁?”
“恰恰相反,钎子,我这是在加固它,”瑞奇定定地看着他:
“只等你的下一块砖。”
“以确保我们的合作,不会因为桥梁的一侧过重而倒塌。”
他拍了拍桌子。
下一秒,周围包括二楼围栏旁的雇佣兵们齐齐站了起来,眼神冰冷地望着钎子。
钎子紧蹙眉头。
他的手伸进衣袍里,握紧了一个暗号哨。
他知道,只要吹响它,诡影之盾的刺客伏兵就会从酒馆四周的薄弱处入侵。
但是……
钎子看着周围站得满满当当的雇佣兵们,脸色越来越差。
该死。
空气越来越压抑,诡影之盾和灾祸之剑的两位主事人不知进行了多少次眼神的交锋。
终于,在难言的紧张里,钎子吐出了一口气。
“您总是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手里,是么?”他重新换上友善的笑容,面对着瑞奇。
瑞奇轻哼一声,并不答话。
钎子眨了眨眼,貌似无奈地扬扬手。
“我明白了,尊敬的克拉苏,如果是这样……”
他低下头,似乎犹豫了那么一秒。
下一秒,在所有人或担忧或警惕,或疑问或戒惧的目光里,钎子抬起头来,笑容阳光。
“我可以给您担保。”
瑞奇眯起眼:“担保?”
钎子笑眯眯地点头,把手伸向胸膛:“担保我的人在有幸请到泰尔斯王子之后,不会坏你的事。”
他摸出了一把短刀!
见到钎子的动作,雇佣兵们齐齐紧张地按住兵刃,以防突袭。
那一刻,本来以为尚有转机的泰尔斯心中一沉。
不妙的感觉浮上心头。
但瑞奇却轻轻地举起手,按捺住紧张的属下。
“我说什么来着,”克雷黯光在手,冷冷地道:“他们哪怕在**里,都能藏把武器。”
只见钎子笑了笑,反手一晃,刀刃向内,在衣袍上割开了一道缝隙。
泰尔斯微微蹙眉:夹层?
也许是为了防止误会,钎子用两根手指,极其缓慢地从衣袍的夹层里,勾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颜色泛黄的页纸。
众目睽睽之下,他挂着笑容,缓步向前,一手把小刀放回衣袍,一手轻轻送出,把捏着的纸张递到瑞奇面前。
瑞奇凝重地看着钎子的动作,同样用极为缓慢的动作接过了钎子手上的纸张。
“这是什么?”他皱眉道。
钎子笑了。
“一封旧信。”
“写给心上人的信,倾诉衷情,真诚动人,”钎子的眼里泛起少有的光芒:“可惜,它永远到达不了收信人的手上了。”
几乎所有人都怔然错愕。
什么?
瑞奇抿起嘴唇,把注意力转换到信纸上。
“小心,”蒙面人冷冷提示道:“他们还擅长用毒。”
瑞奇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抓着信纸的一角,抖开信件。
从泰尔斯的角度能看到,那是一张颇旧的动物皮制纸张,显然不是什么便宜货色。
至于信件的内容,因为距离太远,泰尔斯进入地狱感官,才能堪堪从侧面看出,那是一行行整齐而漂亮的黑色花体字,哪怕只从篇章大略上,都依稀可见主人写就时的用心与认真。
信?
泰尔斯疑惑起来。
瑞奇粗粗扫视一遍,旋即抬头皱眉:“为什么?”
钎子像是预料到了对方的反应,笑容依旧,耐心常在地鞠了一躬:
“看看落款。”
瑞奇深深地看了钎子一眼,显然不太满意对方的故弄玄虚。
但他还是瞄向信件:
“H·N.……”
瑞奇的脸色变了。
他抬起头,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就着对方的疑问,钎子泛起自得而神秘的笑容。
“没错。”
“H·N·璨星。”他一个一个字母地重复道,语气缥缈,仿佛呼唤起了一道久远的回忆。
钎子深吸一口气,轻声道:
“那是这封信的执笔人。”
“海曼·奈特·璨星。”
“星辰王国的——前第四王子。”
那个瞬间,只有两个人反应了过来:泰尔斯猛吸一口气,蒙面人瞪大了眼睛。
但几秒后,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只听钎子阴仄仄地道:“十八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从他的身上得到了这封尚未寄出的遗笔信。”
诡影之盾的刺客眯起眼,仿佛品味着一道久久未曾回味的美食:
“就在我把那位海曼王子,从刃牙营地里最高的塔楼上……”
“亲手推落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