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泰尔斯毫不犹豫地打断他。
开玩笑,这种程度的挑拨……
“我只看到你们苦苦逼迫着横遭灾难的王室,逼迫着父亲,”泰尔斯冷冷地道:“质疑我的身份,阻挠我应得的权利……”
但独眼龙脸色一变,满面怒容地,高声打断他!
只听他说:“小鬼!如果你只听得见拥王党人给你描绘的,悲情国王和坚毅王室的故事——那你干脆把自己的双眼挖掉,只留耳朵就好了!”
泰尔斯愣了一下。
独眼龙轻呼几口气,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太小看你的父亲,太小看铁腕之王,太小看他给予星辰上下的恐惧了。”
廓斯德缓缓地道:
“自血色之年后,凯瑟尔越来越霸道,几近疯狂地攫取权力。”
“从扶立一个只能倚靠王室威信生存的刀锋领女公爵,间接控制西南两大家族——控制王国西南出海口的食人鱼和最富裕的朝阳花。”
“到他破格延揽‘三名帅’,建立规模惊人的王室常备军。”
“再到削弱各大领主的中央税法案,定时征召法案,和大量产生新贵族的边郡开拓法案。”
“以及他最喜欢用的国是会议——用成千上万的民意来迫使领主们就范,向王室交出权力,荒漠战争如此,王位继承也是如此,领主们联合发声的高等议会形同虚设,决策时只听得见国王的声音,和广场上的欢呼。”
“他甚至想插手六豪门和十三望族的继承。”
“就连两年前凯文迪尔的家族内斗,都有他的影子在。”
泰尔斯内心一凛。
这是……什么?
廓斯德阴着脸道:
“你以为,当国战在即,却无人肯为国王出兵——真的是我们不顾星辰的死活吗?”
“你的父亲,和他的手腕,都太可怕了。”
“任他施为上二十年,我们十九家贵族从权力、财富、地位到人民和领地,都会被吃得干干净净……或者臣服,或者毁灭——星辰将重回帝国之制!有这样的国王在,我们怎么能不恐慌,怎么能不反抗,怎么能不全力自保?”
廓斯德单目冒火,压迫地向前一步:
“你看到了……北境被逼反,刀锋领几成王畿,南岸领因家族斗争元气大伤,东海领吓成了缩头乌龟,西荒借着西部战线的重要性勉力自保,”他眼神严厉而肃穆:“而崖地领,不想坐以待毙。”
“新星利用埃克斯特的力量,来遏制凯瑟尔的王权——已经是我们走投无路之下,除了起兵举义外,最后一着了。”
廓斯德咬紧牙关:“我们没有成功,这是小事……”
“但如果凯瑟尔继续一意孤行……”
泰尔斯震惊地望着崖地公爵。
这是他听到的,关于星辰现状的另一个版本。
远远不同于基尔伯特给他灌输的版本。
“血色之年改变了他,凯瑟尔正像一个真正的帝国皇帝那样,”廓斯德声音凄厉:“想要宰制这个国度的一切。”
“他把每一个领主都当成敌人,打压算计从不留情,把星辰当作他一个人的马车,马鞭马刺毫无节制……”
“可利用者即为筹码,不可利用者则打压清除,顺其者昌,逆其者亡。”
泰尔斯紧紧皱眉,想起国是会议刚开始的时候,几位伯爵对于国王权力的质疑。
“这不是什么好事,无论对我们领主,还是对璨星,抑或对整个星辰……”
“这个古老的国度,再这样下去,迟早要酿出大祸!”廓斯德咬着牙,单目如电:
“你即将前往埃克斯特,这不是什么好差事……但能让你从另一个角度,看到另一个星辰——看看北风与龙的儿女们,是怎么看我们的。”
泰尔斯低下头,平抚着自己的呼吸。
“托蒙德为何要与领主们相约共治?不正是因为两代帝国的暴君之政,导致了它自己的最终毁灭吗?”
泰尔斯一张口,但随即把“灾祸”两字吞入腹中。
他有预感,帝国的终幕,恐怕没有基尔伯特所说的“灾祸打击”那么简单。
“如果你的目标,只是成为你父亲那样的暴君,而不惜付出星辰沉沦的代价,”廓斯德冷厉地转过身,拉起披风,“那就当我今天没说过这话。”
独眼龙看着陷入深思的泰尔斯,目色复杂:“但你那天说过……如果你在乎星辰的安定和稳妥,和平与繁荣……如果这是你的愿望,而非成为至高无上的唯一之王……”
“那我的提议,永久有效。”
南垂斯特公爵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去:
“一路平安,别给星辰丢脸。”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离去的独眼龙。
这个人……
这是与国是会议上,逼迫着国王立储的崖地公爵,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廓斯德。
不,他告诉自己:这都是对方的诡计,是为了败坏凯瑟尔的形象,为了离间他们父子……
而且——一个很久远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从封建制国家到中央集权的绝对主义国家,是几乎所有欧洲国家的必经之路……】
但泰尔斯还是轻轻地捏起拳。
他抬起头,看着远去的廓斯德,以及与他错身而过的——詹恩·凯文迪尔。
“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詹恩很有风度地行礼。
“哪里,”廓斯德冷冷地回话:“少上一些当,别把我当成刺杀的幕后黑手,我就心满意足了。”
詹恩脸色一滞,目送着廓斯德登上马车。
觉得自己正头大的泰尔斯深深叹息,看向詹恩,没好气地问道:
“你又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