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是我害死了你,不把你调过来便不会丢命,我心里装满多少冤屈,经过的人都知道,那是怎样的年代啊,咱们厂子建设在大山沟里,离省城太远太荒僻,看看荒凉的山坡上,如果大家不是穿着衣服,不是在牛毛毡棚子里用火做饭其实就是原始社会。”
“那么多的职工同志们,男男女女老老幼幼,风风雨雨中要吃要喝要奋斗,一切的一切都取决于对驾驶员的依赖,取决于对交通运输的需求,大家对驾驶员望眼欲穿,上级领导知道咱们的艰苦情况却无法调剂,特许咱们用自己的力量向别的兄弟单位求援,然而,当时的情况,驾驶员谁家单位都是奇缺,我怎么办,我一个负责运输的干部凭着对党对组织的心胸该怎样面对,我哪里能够看着一大群人忙碌一天锅里没有油盐,女同志孩子们愁苦的脸,我心里装着你,装着你师父唐世科,装着张武成、高三三这一批庆安公司老驾驶员,知道将你师傅不能撼动,你们之中哪怕就来一个,那是咱们工厂多大的喜悦,啊嗨嗨嗨。”
他哭出声来:“你是怀着对我老领导一片热心而来,带着孩子老婆全家而来,你亲身感受到,你的到来咱们这里是多么高兴,咱们厂里上下多么欢腾,你为全厂工作带来多大振奋,多少人半夜想着你心里还热腾腾地睡不着。”
“嗨嗨嗨,可是那么耿直,从调到庆安公司第一次见面就是那样,不为自己着想,山水下来躲几个时辰怕啥,同志们晚回厂里几个时辰怕啥,叫别人去试探山水势头就不行?偏要自己去,浪头卷你一命不在,嗨嗨嗨,好兄弟啊,实实在在痛彻心扉。”说到这里禁不住嚎啕大哭
“我承认是我一心把你调过来的,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想一想吧,又是谁把我们调来的哟,就在这山上掩埋的人们又是谁把他们调过来的,你死了倒是痛快,我们活着的人这些年受的罪也就太大了,放开生活的艰苦和工作的艰辛,光是特殊年代凭添多少冤魂,回头看看,多少孤儿寡母凄惨度日,逢年过节,别人大酒大肉,这些人却流着泪在山上烧纸,嗨嗨嗨,人的这颗心啊,实实在在酸楚得很哟,咱们的青春年华已经没有,都奉献在这个大山沟子里了,要怪,只能怪动荡的年代,怪咱们生在这个倒霉的年代,怪咱们生来命贱。”
在新老朋友面前,跑开了厂长等等一切世俗面子吐露心声,当众大声哭泣,当年情景历历说来其情感人至深,多少艰辛的日子涌上心头,很多人落下泪来,这一场大哭,十多年压抑的心胸得到发泄,纪龙樱经过多年已经很是坚强的心不能抵御,和黄美琴等女子们抱住哭成泪人。
唐世科难过地把胡常勇拉起:“老胡,一把年纪的人了,不要哭伤身体,你说得对,咱们这一代人,正是倒在动荡的年代里了。”
曹步清过来一把抱住,胡常勇的话大家心头都是一解,心里那里还有半点记恨。
稍息,黄美琴进香口中喃喃祷祝,后面女子依次作揖鞠躬。
唐世科暗暗叹气,岁月如梭,一晃十多年,董德者死去十多年,大家在山沟里特殊年代挣扎十多年,死者已矣,活者咬牙殊死打斗纷纭,一个个已显苍老的身体容颜,正是对岁月,对世间沧桑的印证,今后还有多少苦难,还有多少泪水没有流完,从头至尾看一看,是不是一定要到董德者这样,一切才算完,摇摇头不得其解。
大家进过香静静站立看着坟墓各有所思,谁的心里没有感慨,谁心里没有装满对死者的追思,对自己人生的联想,良久,互相劝慰着走下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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