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离开我,不要再出现。”
他简明扼要的,轻而易举的击碎了她天真的笑容。
如果说,陈励深是她的甜甜的噩梦,那么她,对于陈励深来说,又何尝不是罪过之外的阴魂不散?
他不想见,不愿见,世界上最不想面对的,是如午夜镜子一般的,梁肆。
陈励深看到她,笑容明显一僵,她咬咬牙,四下看去,变得慌乱起来。
“那...”她张张口,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两侧树林的鸢尾花丛,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天际忽然闪了一道,阴云走动的速度缓慢了下来。
这个树林,她上选修植物课采集标本的时候来过,穿过这片树林,便是云化街,到时候,她就拦一辆出租车,怎么算都能比他先到达。
梁肆心一横,点了点头。
“好!”陈励深马上说,“你说话要算话,如果你输了,从此再也不要出现在我身边,再也不要到我家里讨好我妈妈。我们之间,除了你爸爸的医药费,再无瓜葛。”
梁肆的心骤然发凉,他迫切的语速,仿佛已经预见了没有她纠缠的清净生活。
陈励深踏上单车离开了,很快便消失在小路的转弯处。
梁肆的思维停滞了一会儿,抬头看看阴云密布的天,沉思了许久,终是攥紧拳头,钻进了那一片树林。
穿过这个地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轻松,那一地柔弱的蓝色的小花,让梁肆不忍落脚。
她小心翼翼的踩着泥土,心里焦灼不堪,要是陈励深比她先到了,那么她就要离开他了。
最初的最初,梁肆只是想要缠着他,得到自己应得的钱,和他天经地义的愧疚。
可是渐渐地,她发现,一想到以后与他桥归桥路归路,心里就发疼得厉害。
这样想着,她的脚步愈发的快起来,从快步变成了小跑,也不顾这一地的蓝色,只能狠下心来踩过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天空突然刮过一道闪电,天色骤然阴沉,一场大雨倾盆而至。
梁肆暗骂了一声,一边捂着头,一边飞奔起来。
脚下的泥土渐渐变得湿滑,梁肆一不留神,仰头跌倒在地上,然而她竟不敢有片刻的滞缓,重新爬起来,白裤子上沾满了泥巴,步伐极其滑稽的笨跑着。
雨下得越来越大,即使有树叶的遮挡,她身上的棉布T恤也还是贴在了肌肤上,雨水将她的长发彻底浇湿,黑色的发丝软软的黏在头上,贴在脸上,不停地有水注从脸上滑落。
梁肆用力的泯去眼周的雨水,拼命的向前跑,脚下一滑,再一次趴倒在了地上。
她咬着牙撑起身子,抬头接着雨,将脸上的泥巴冲洗下去,以免待会儿让陈励深看到了,被他笑话。
她清楚的记得摔在地上的疼,与爬起来时积蓄着的,那股不具名的力量。
终于,跌跌撞撞的穿过了那趟树林,梁肆站在路边,焦急的挥着手,过往的车辆自身边飞驰而过,没有一辆空车。
下雨天本来就难打到车的!
梁肆就快要急哭了,不停地挥舞着手臂!
惴惴不安的等待了大约有十分钟,梁肆终于拦上了一辆出租车!
她坐进去的那一刻,系好安全带,看看表,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她的目光陡然黯淡下来,湿哒哒的垂下眼帘,像是失魂落魄的水鬼。
她输了。
毫无悬念。
陈励深这下可高兴了。
他终于要摆脱她,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和梁肆再无瓜葛。
离开我,不要再出现。
他的话语是那样的决绝,让人心寒。
...
车子缓缓地放慢下来,拐了陈励深家的那条街道。
“姑娘,快到了,8块钱。”司机师傅提醒着。
她慢慢的抬起失落的双眸,打算给司机找钱,却不经意间瞥见,陈励深正推着自行车,脚步很慢的,走在路边,大概还有一百米的样子,他就要到家门口了。
梁肆双眸一亮,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星火:“师傅师傅快停车!”
她几乎是从出租车跳上下来,看着他近在眼前的背影,飞快的跑过去!
梁肆跑得极快!湿透的身子被风吹得有些发冷,可她一点都不在意,直直的冲过去,矫捷的越过他的身子,就在他快到家门的前几步,抢先站在了门口!
“陈励深!我赢了!”她像个小疯子!
“哈哈!”那笑容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像是雨后出现的彩虹。
她站在雨中,张开双臂,幸福的转着圈。
“陈励深!我赢了我赢了!”
陈励深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望着她身上的狼狈,望着她欣喜如孩童般的笑容。
忽然被她骄傲又快乐的笑容感染了一般,他竟将车子一立,浅浅的笑了。
心底的花田像是被这雨水滋养浇灌,就在那天,他听见有花开的声响,一个微小的声音,接着一发而不可收,一时间,心念动摇,满心的盛放。
梁肆承受着他痴狂的索取,不禁搂紧他的身子,第一次,如此放松的,接受他。
谁输了,又是谁赢了。
如果你来就没再打算走,如果沧海终将变成桑田,那又何苦千般流转,百般试探?
最终躲也躲不过,不如自己跟自己倒戈。
陈励深,如在你侧,让我做一方青石也好。
一季花开,一季花落,一直在这里,等你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