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归看,但教养很好,从来不用手碰,只是总是拿出一个架子来,用彩色铅笔描描画画,涂涂写写的勾勒着。
于是梁肆也开始研究起花来。
周末的时候,她特意去了一趟花鸟鱼市,买了一盆店里没有的栀子花,摆在了架子上。
周一他再来的时候,果然被那盆栀子花所吸引,他站在那里看了许久,梁肆竟有一点脸红,仿佛他是在看她一样。
第二天陈励深又找到了她旁边的那个收银员。
他说:“你们家的那盆栀子花,花土需要换一换,不然马上就会死掉。”
那时候梁肆还不知道,原来有些卖花的为了让花开得繁盛,用一种强力的肥料填土,土质也以次充好,卖给客人的时候花开得旺盛,等到放到家里自己养的时候却养不活,很多买家往往不谙其道,误以为是自己养不好。
收银员有些无奈了:“那花开得不是很好么?”
“可是再过几天它就会死掉。”陈励深坚持。
“好了好了,我会和老板说的。”
他看得出收银员对他的不耐烦,格外心疼的瞥了那盆栀子花一眼,就像看着一位即将死去的朋友。
梁肆第二天政就逃了课,那是她第一次逃课,气喘吁吁的跑到即将收市的花鸟鱼市买了一袋新土。
晚上上班的时候,梁肆总是时不时的向门口张望,却再没有等到那抹干净的身影。
回首望向那一盆换过土的栀子花,梁肆的心,好似被人悄悄偷走。
食不知味,黑白颠倒,她终于体会到,为什么家长都不许学生谈恋爱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像是静静的花开,淡淡幽香,淡淡愁思,深深的,牵肠挂肚。
书架旁的栀子花开得愈发繁盛了,淡淡的幽香弥散开来,时刻提醒着,她在等待的,那个人。
安安静静的晚自习,梁肆堆起高高一摞教科书,躲在后面,闭着眼,听着林夕写的《左右手》,张国荣温柔深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脑海中尽是挥之不去的那一张脸。
就像歌中所唱的那样——
“你离开了,却散落四周。”
陈励深离开了,而他的影子和目光,却时时刻刻充斥在梁肆的周围。
梁肆终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开始去高年级打探他的消息。
几经辗转,才知他家中有事请了假,几番呢喃,才知晓他的名字。
陈励深...
课间,同学们在课桌的过道上打闹,她懒懒的趴在课桌上,心被抽空了一样,在纸上写着他的名字,却怕被人看见,只写了一笔的“励”字便再没了下文。
...
再次见到他已是在秋季运动会,身穿运动跨栏背心的他,站在男子接力赛的第三棒上,曾经清澈的眉眼不知为何变得锋利激进,他微微俯身,等待着接力棒的到来,那道目光像是蓄势待发的鹰。
梁肆觉得,他的眼神不太一样。像是换了个人。
哨声响起,接力棒传到他手上的那一刻,他像是弓上的箭,飞快的冲了出去!
体育场上响起热烈的欢呼声,梁肆忽然站起来,趁着混乱大声喊:“陈励深!加油!”
喊出他的名字的那一刻,她浑身的血液都像是暖了一般,胸腔里溢满喜悦!
正在这时,忽然有个正在奔跑着的同学超过了陈励深,挤上了他的赛道,陈励深咬着牙追上去,越过那人的一瞬间,身体狠狠地一撞,那个人由着惯性被摔出去好远,场下一片哗然!
被撞的同学摔倒在地上,伤势不轻,惨叫着在地上打滚,比赛中止了。
“什么人啊!怎么这么狠!”
梁肆听到旁边有同学这样说。
梁肆也震惊的望着他被罚下场去的叛逆身影,他的脸上甚至连一丝愧疚都没有,怎么样也无法让她和那个因为一盆花的生死而心疼的善良少年联系在一起。
后来和陈励深在一起久了之后,梁肆猜测,可能那一阵子他的父母离婚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不得而知。
梁肆从深长的回忆中□□,异样的情绪渐渐冷却,目光也稍稍清醒。
低头一看手里的报告,上面竟混乱的写满了“陈”字。
她一惊,抬头看看左右无人,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将那张报告撕成了两半扔进了垃圾桶,后来又觉得不放心,拾起两半的纸撕成无数个碎片...
她痴痴的望着那些碎裂,像是犯了久治不愈的隐疾。
或许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镌刻在骨的名字。
它隔绝着皮肉,不予人知。年华匆匆,岁月洗涤,成了废墟,成了刑地。
纵使阳光暴晒,大雨洗涤,天真长满苔青,炽烈生起莽草,秋水换色,流光暗淡,也无法消去那个痕迹。
越挣扎,越想忘,越是犹深岁月长,最后,留下与时光勇敢顶撞的,难泯的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