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心往回退,从前面下车,但却被后面涌上来的人堵得严严实实。而那些人不知是被吓糊涂了还是都一根筋,只盯着面前这道车门,而完全忽略前门那边几乎空无一人的现状。
司机疏散了车厢前半截的乘客,看到我们后半截还一个人都没下车,连忙跑过来,站在离车门几步远的地方,大声地喊:“快点,同志们!动作快点,……”
没等他喊完,一颗炮弹在他身后二十来米的地方爆炸,只听他惨叫一声,双手捂住后背往一旁软软地倒了下去。车的左侧也有一颗炮弹爆炸,横飞的弹片,击碎了车窗仅有的几块玻璃后,打在了靠窗户最近的乘客身上。
看着司机倒下,和后面传来的惨叫声尖叫声。我知道再不采取果断措施的话,估计车上的人都得完蛋,于是把牙一咬,用肩膀冲着那个挡路的胖老太太使劲一撞。在我的撞击下,老太太的上半截身体探出了车外,双手拼命想保持身体的平衡。没等她找稳平衡,我又用膝盖狠狠地顶在了她的臀部上。这下她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从车门里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上,溅起了无数的雪粉。
我几乎在老太太落地的同时,从车里跳了出来,迅速地闪到了一旁,去查看倒在地上的司机。车上的乘客,见面前豁然开朗,也纷纷跳下车,四散逃去。
司机背上插着好几块弹片,其中一枚正镶在背心的位置,虽然还有一口气,但眼见却救不活了。他口鼻往外冒着血,全身抽搐,双腿不停地在雪地里一蹬一蹬的。
我看了一眼,看见车上已经没有乘客,也顾不得查看被我撞下来那个老太太的死活,提着枪便跟着那些乘客往建筑群里跑,去寻找安全的地方躲避炮击。
建筑群里有个防空洞,我刚跑进去,一个戴着红袖套的中年妇女便关上了铁门。门一关上,外面震耳欲聋的炮声顿时小了许多。
“指挥员同志,您到里面去待着吧,这里太危险。”门口挂着盏提灯,在昏暗的灯光下,执勤的妇女看清了我的公文包和皮带上挂着的手枪,认出了我的身份,主动向我示好。
我谢绝了她的好意,因为我不太好意思和那些一起逃出来的乘客们待在一起。虽然我的果断举动,救了许多人的性命,但那个胖老太太却凶多吉少了。
“指挥员同志,您是从哪里来的?”中年妇女问道。
“冰上运输线。”
“那您认识我的丈夫吗?他在冰上运输线的护路队里。”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妇女在说她丈夫名字的时候,正好有颗炮弹落在外面不远处爆炸,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住了她的声音。
我没听清楚她丈夫的名字,也不好再问,只能含含糊糊地回答说:“对不起,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见得她一脸失望的神情,我又连忙安慰她说:“冰上运输线的部队太多了,也许他的部队正好没有在我们驻地附近,所以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也就不奇怪了。”
炮击持续了十几分钟,便停止了。听见外面的炮声停了,我马上便想出去,却被执勤的妇女拦住了:“指挥员同志,请稍等一下,要确认了外面安全才能离开。”
“怎么样才能确定外面是否安全?”
没等她回答我,防空洞里安装的喇叭突然响起来:“居民们,炮击已经结束,大家可以离开防空洞了。同时提请大家注意,如果在街道上发现没有爆炸的炮弹,要是及时向有关部门报告……”
妇女把铁门拉开,长舒一口气后,对我说:“指挥员同志,现在外面安全了,你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我离开防空洞,特意到电车停靠的位置去看了看。电车已经被掀翻在地,车身正在燃烧,刚才司机和胖老太太躺的地方,只有一个深坑,里面一点属于人类的东西都没有。我不禁有些后怕,假如当时不是我当机立断,把挡路的老太太推开,我和车上的那么多乘客,估计也被德军的炮弹炸得粉身碎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