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纵然他说的天花乱坠，余峰脸上也是一片淡然，看着左晟懿，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左大武师。”

余峰声音沉稳，一字一顿，态度严肃。

“我是在凌波郡域蒙阳镇土生土长的市井小民。在我们那里，有一句话或许你从未听说过。今天，我就来讲给你听。”

余峰双眉一扬，根本不在意左晟懿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直接开口。

“那句话便是，任你黄金百两，不如我黄土一抔。”

“你金陵剑宗是金陵郡域第一宗门，修炼资源是多，但我只能告诉你——”

余峰突然停滞半晌，长吸一口气，嘹亮的声音传遍全场。

“我不愿意！”

不愿意？

“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左晟懿面色阴冷到极点，拳头紧紧捏起，仍然无法相信余峰最后的选择。

“不错，这就是唯一的理由。”

余峰神色轻松，丝毫没有因为左晟懿大变的情绪而胆怯，甚至在说话间，还对高台上的周钧谕、道无涯等四人，报以微微一笑。

“你们金陵剑宗太大，太复杂了。”

“我怕在加入之后，会和你一样，学会人心不古，出尔反尔，甚至残杀同门。”

人心不古。

出尔反尔。

残杀同门。

这是余峰从之前道无涯同左晟懿的对话中听出来的为数不多的信息，此时全部说出，字字如针，让左晟懿的表情突然阴冷下来，眼神冰寒。

被一个小辈指责贬低，左晟懿愤怒难耐。

但未等他开口，一声赞扬突然响起。

“说的好！”

高台之上，道无涯抚掌大笑，眼中满意之色涌动。

余峰的话，无疑说到了他的心坎。并且，更让他开心的，是余峰的骨气。

他不仅没有被左晟懿所诱惑，作出自己的选择，并且丝毫不惧左晟懿大武师的武道境界，敢于直言斥责，让道无涯精神大振。

“左晟懿，这下你没有话要说了吧？”

道无涯脸上充满得意，仰着头，垂着眼，鄙夷地看着拳头捏紧的左晟懿。

他在刚才便已经看出左晟懿的打算，却被余峰的选择彻底打乱节奏，道无涯怎能不开心？

这就是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呵呵，你们天剑宗，真是有骨气。”

左晟懿眼瞳寒芒闪烁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发作。

他也想现在就一巴掌拍死余峰，但却不现实。

毕竟，道无涯也是半步大武师级别，只差临门一脚，便可以踏入大武师境界，与他修为相当。

而此时的他只是一介灵身降临。论威能，或许还不及道无涯本体。

如果他真的一时冲动，击毙了余峰。想必，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就连他的徒弟元正，估计也无法活下来。

用余峰的性命，换取自己这道灵身和元正的性命，左晟懿还没这么傻。

他只得按捺下心头怨恨，把余峰的模样牢牢印刻在心中。

“余小友，希望有一天，你我能再次单独相遇。”

左晟懿面色阴冷，口中话语似乎是在可惜，但余峰却清晰感应到，他语气中的汹涌杀意。

“呵呵，会有这个机会的。”

余峰面色不改，从容应对，眼瞳深处有谨慎潜伏。

这并非一席虚言。

余峰冥冥中有预感，或许在不久后的某一天，真的会再和左晟懿面对面站在一起。

待那时，双方或许不再如此隐忍，会直接撕开脸皮！

“哼！”

左晟懿可不知余峰的预感，立刻把他的话语当成挑衅，不由冷哼一句，一甩衣袖，一股狂风卷起，把盘膝卧在他身后的元正扶起。

“走！”

离开。

金陵剑宗此次前来，就是要争夺天剑秘坛。

只可惜，有天剑宗十位六品真武拼命抵抗，又有余峰一锤定音，夺取最关键的一场胜利，把他们完全打压。

夺取失败，甚至连左晟懿大武师的挑拨都失败，自然毫无脸面再待下去。

左晟懿身形一摇，把前往他处为年修齐疗伤的鹿崖唤来，一行人径直下山。

当鹿崖知晓最后一战，余峰竟然战胜元正，甚至险些取他性命，不由大惊失色，同时心头也庆幸不已。

若非左晟懿的灵身一直陪伴，金陵剑子若是死在这里，他这次可算的上罪不可赦了，甚至连性命都会不保。

虽然和左晟懿是师兄弟，但他太了解左晟懿的脾性了。

一言不发，快速赶路。

金陵剑宗一行人下山，神色却与之前来到时绝不相同，一脸沉重，步履匆匆。

而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整个擂台左右，却当即掀起一股声浪。

“哈哈！胜了！”

“天剑秘坛是我们的了！”

“余峰，真不愧是咱们的镇宗之才啊！不知不觉，他的战力竟然已经超过图陀师兄了？”

人人亢奋不已。

余峰站在擂台之上，感受着周围腾腾而起的喜悦，也不由扯起嘴角，发自内心的笑起来。

然而，当他的视线落在高台之上，眼神却不由一凝。

周钧谕、纪泰弘三人，神色轻松，彼此畅快而谈，显然心情极佳。

然而，站在最前列的道无涯，仍然僵立原地，一双昏花老眼，遥遥望着金陵剑宗一行人离开的方向，眼中充满缅怀。

“灵儿。”

道无涯喃喃自语，罕见的出神了。

他看着视野中那团大红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在视野，终于长叹一口气，眼中充满疲倦。

“昔日故事美如卷，只道今朝已往昔。”

道无涯知晓，这一次灵儿离开，却是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不日，他将身埋黄土，而这名还在他记忆中鲜活的少女，即便拥有灵魄，也不一定再是曾经的她。

这，就是人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