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开花的时节,也是芦苇荡最美的时候。一片茂密的芦苇荡,芦花飘散,河面上宛如飞雪。走近芦苇,它那荏弱的摇曳着的身骨,变黄的甚至是枯萎的叶子,似飘如雾的苇絮,是那样地脆弱,苍白无力的。它们集群而生,聚众而长。在阳光的晖映下,芦苇荡连绵,凝重着一抹淡远空灵,林立着一种潇洒清淡,倜傥地独守着水边的一方瘠土。似乎在向人们明示着它的成熟,它的众志成城、气势磅礴的壮观。
林木森沉迷在速写之中。突然,听见有人叫他。
“林、林主任。”
“徐参谋!”林木森很高兴地招呼,“好久不见了。你好!”
“你好!”徐参谋很平静,问,“林主任来农场有什么事吗?”
“我来写生。”林木森悟到自己的鲁莽,忙递上“速写簿”,说,“对不起,徐参谋,我没向农场报告。”
“报告?哦,没什么。罗政委看你在这坐了很久,怕你有什么事,让我来看看。林主任画的真好!”徐参谋迟疑片刻,问,“林主任,你为什么画芦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是因为芦苇代表一种相思。”
“相思是其一,我在领悟芦苇的一种精神。徐参谋,我听过一句话,‘人是一枝会思想的芦苇’。朴实无华的芦苇,却有着坚硬的倔强的直立性格。”
“人是一枝会思想的芦苇!这是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说的。”
徐参谋睁大眼睛望着林木森,嘴角一阵抽搐。他很认真地向他行了个军礼,以标准的操令动作,向后转,走了。
林木森感到有些惊异,看看已近五点,便进城去了。
到湖西大桥,林木森想到一件事。今晚上哪里画芦苇?
林木森决意截断与丁慧丽的关系,但林木森不知怎样面对丁慧丽的热情,他只有回避。林木森决定回龙溪,买上些糕团关门作画。
大凡迷恋上艺术的人,都有一些痴,一旦有了创作题材,就会忘却世事。
沿街大多饮食店都关了门,透出灯的在准备“早市”。在“无产阶级光荣”的年代,有几个人还敢上馆子?城里基本没有“夜市”。居民的晚餐是用中午剩饭剩菜对付,“出差”的人有招待所,上晚班的“公家”有食堂,有的还舍不得去食堂吃,省下三天“夜餐”可让全家舒服地吃顿肉。林木森想到了“大三元”,茶馆应开张。果然,老远就看见“大三元”亮着灯。
兴冲冲赶过去,店里喝茶的倒有不少;柜台上说,晚茶基本上没人吃糕团,柜台除了些佐茶“小碟”,糕团都“归柜”了。
“冷的也行。”林木森又说,“什么都行。”
“归柜了呀。”营业员说,“我们晚班没有厨房的钥匙。”
林木森知道这话大半是搪塞,却也无奈。正转身,被叫住了。
原来是“大三元”的主任。他正准备回家,下楼看着象林木森,一问柜台,忙叫了林木森。
“来来。林主任,到了店里,怎能让你饿肚子?想吃什么。”
林木森不好意思,呑吞吐吐说了原因。“大三元”的主任笑了,说:
“嗨,都这么晚了,不用去龙溪,你去我办公室。画画工具店里一应俱全,晚了、累了就在我值班床上睡。走,林主任,上楼去。一会我让营业员给你送吃的上来。”
主任是个细心人,先把厕所,休息地方交代好,陪着说了一会话,进来两个营业员,一个送来一托盘的糕团茶点,一个送来文房用具。
“林主任,乘热吃。这些都是剩下的,不好意思。明早我请你喝茶。”
说完,主任领着营业员走了。
林木森满腹温暖。他猜想主任是要他“修复画”,却不见送来原画。今天的人情可是欠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