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杨延昭寂静的窝在书房里,手中拿着一块漆黑的炭块,盯着灯火,目光中满是忧伤。
许久,收起了思绪,杨延昭手中炭块在宣纸上快速的画着,不多时,便能够看到一个小院子的轮廓。
停下来,皱眉叹了口气,手又快速的舞动起来,很快,院角那棵开得正茂盛的桃树跃然纸上,满枝团玉娇羞的花朵引着几只蜂蝶,清风之下,几片绿叶在风中摇曳飘动。
树下八妹和排风正笑着脸数着今年儿会结出几个甜脆的桃子,不远处,石桌旁,罗裙映丽影,柴清云手持书卷,正聚精会神的看着,微微蹙颦,似乎正想着某些重要的句子来。
院子前的台阶旁,一身襦裙的罗氏女正拨弄着药草,玉手拿着一味草药放在鼻前,轻轻嗅鼻辨别着药性。
走廊的一边,碧月坐在小马扎上,仔细的捡着菜,炤房中袅袅炊烟升起,擦拭着手的张婶探出了脸来,眼角里满是欢喜的笑意。
门口,下朝回来的张谦和李至正抬脚跨进了院子,或许是李至又耍起了嘴皮,恼得张谦气急的瞪着他。
炭笔如灵蛇游走,一气呵成,这幅曾经最为熟悉的场面便出现在了宣纸上。
画完这些,杨延昭手僵持在半空之中,白皙的手指紧紧的捏着炭笔,丝丝的炭灰落在了书案上。
血红的双眸中杀机过后,却是让人断肠的哀伤。
好一会,炭笔再次灵巧的舞动了起来,院子里又多了十多人来,郭淮板着脸,看着身前做着或打拳或踢腿的萧慕春、祝力等人,想来是练了很长的时辰,他们每人的额头上都挂着汗珠儿,身子也显得摇摇晃晃。
炭笔停了,泪珠却是落了下来。
这时,杨延昭越发的明白,平常才是幸福,只是这平淡的生活也让他觉得遥不可及。
手在宣纸的素描上轻轻抚过,良久,杨延昭将宣纸折好,放在了怀中,贴在心窝里,也许这样,家便在他心里了。
平复了心情之后,又是取了一张宣纸,炭笔继续飞舞,很快抱着兔子的陈末儿便出现在他的眼前,小丫头一如往常的大眼笑成了月牙儿,极为的可爱。
画完了陈末儿,杨延昭犹豫了片刻,手又轻轻的抬起落下,灯火摇曳之下,左婆娑坐在了小丫头的身旁,便如今晚那般,两人说笑着,极为的开心。
当最后一笔画完后,手中的炭笔也短小的提不起来了,将它丢在一边,看着被染黑的手指,杨延昭幽幽的叹了口气。
又到了开岁家家户户团聚时,这幅画便算是给小丫头的礼物吧。
“左姐姐!”
翌日,院子里,陈末儿大叫着冲进了左婆娑的屋子里,将正在梳妆的后者给着实得惊了一跳,忙丢下手中的桃木梳问道,“怎么了,末儿?”
小脸上依旧是让人怜爱的笑意,陈末儿宝贝似得将手中的宣纸拿到了左婆娑的眼前,“左姐姐,你快看,这是公子送末儿的开岁礼!”
美目望去,只见宣纸上淡淡的黑色似墨非墨,不过是寥寥数笔便将她与陈末儿画的栩栩如生,甚至连昨日朝凰髻上的三翅莺羽珠钗都是那般的栩栩如生。
画上,她笑脸如花,眼带柔情。
这还是她么?
左婆娑心中低低的问着,记忆里,很久没有看到自己有这般的笑脸了。
“左姐姐,你怎么了?这画作的漂亮吧?公子还真是神奇,当真无所不能,可是厉害的很呢!”
闻言,左婆娑回过神来,她也确实发现这画法的不同寻常之处,落笔极其的简单,却又紧抓神韵,显然,是大家之作。
在陈末儿头上摸了摸,左婆娑轻轻的点了点头,“确实,画的很好看。”
似乎是察觉出了她的异样,陈末儿抬着小脑袋盯着左婆娑看了片刻,最后咬了咬牙,将宣纸递了上前,“左姐姐,末儿把这个送给你。”
“给我?”
左婆娑显然没有想到,秀美的脸上生出一丝惊讶,继而笑着低声道,“这是他送给末儿的礼物,姐姐怎么能收呢?”
晃着左婆娑的衣角,陈末儿很是认真的道,“末儿喜欢公子,也喜欢左姐姐,可是末儿知道公子与左姐姐之间应该有着误会。公子虽然整天笑着脸,可心里却是极为苦的,而左姐姐也是藏着心事,末儿真的希望你们能开心起来。”
说道这,小丫头脸色有些黯淡,“这幅画虽然是公子送给末儿的,但是画上面的左姐姐的笑容却是很难见到,所以末儿将这幅画送给左姐姐,希望左姐姐能天天这般的欢笑。”
眼睛有些酸涩,左婆娑将陈末儿拥入了怀中,喃喃自语道,“谢谢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