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事情得比从前更多了,可是吴晗并没有显得轻松起来。恰恰相反,如今他的眉头紧锁,目光中流露出的忧郁和谨慎有增无减。
或许非常出人意料的一点是,吴晗刚刚才知道,新安镇的这些幸存者很少是本地居民。他们自称是在核战开始当日就莫名其妙地丧失了意识,而恢复神情清醒则是在距今约两个多月之前的事情。
当那场大洪水过后的滂沱大雨来势汹汹之时,他们才从懵懂中重新恢复意识。在此之前的一年多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神奇的事情,使得他们从核战争和核冬天的威胁下幸存,吴晗问过的这些幸存者没有一个人能讲得清楚。在那段诡异的时间里,人们像是被塞进了冰柜的冻肉。新安镇的幸存者差不多只有被冻结之前和化冻之后的那部分记忆,至于说中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根本无人知晓。
当然,对于新安镇的这些幸存者而言,在大洪水时期恢复清醒并非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尽管新安镇的地势相对较高,但是镇子内部由于核冬天的积雪融化而形成的洪水,仍然释放出巨大的破坏力。
咆哮而过的洪流不仅将镇上的大半民居席卷一空,这场浩劫过后粮食和衣物也所剩无几。大洪水肆虐后的新安镇变成了一片残垣断壁,没有房子,也没有食物和衣服。在这种情况下,幸存者们是既不能御寒,也不能避风,最为紧缺的食物和燃料更是无处寻觅。面临着如此绝境,人们陷入了一场极度可悲的生存竞赛之中。
虽然在起初时这个幸存者群体中是男女老幼各色人等都有,然而在暴雨和严寒,特别是饥饿的威胁之下,大部分人都没能挺过来。目前幸存下来的一百多人,全是体质较好青壮年男女,而且是以男性的人数居多。
当吴晗询问到这群人两个多月来的生活经历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出现了诸如神情恍惚,语焉不详等异常状况,在场的那些女人情绪更是激动得几乎要当场昏厥过去。联想到刚才这些人狼吞虎咽地争抢食物,唯独没人去碰一下肉食的古怪行为,吴晗沉默了。幼年时那段颠沛流离的流浪儿生活中,吴晗亲眼见证过这个世界最黑暗残酷的一面。不需要任何提示,吴晗就能猜到这群人反常举止背后的真正原因,只是他不愿意再往深处想罢了。
类似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华夏几千年历史中难道出得还少吗?到头来写在史书上,也就是那么轻飘飘的一行字而已。曰:大饥,民相食。
假若只是为了生存,而不是以之取乐和为荣的话,那些业已过去的不堪回首的往事,最好就安静的过去吧!
这份尴尬的沉默毕竟不能永远持续下去,吴晗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怜悯,随后苦涩地一笑,由怀中掏出了一个塑料袋,说道:
“三天以后,我会再过来,你们就先安心找个地方休息吧!这包是苜蓿草籽,有时间就找块地洒上,等嫩芽长出来可以当青菜吃。”
说完之后,吴晗随手把草籽塞给跟前的一名幸存者,转回身上车发动。他得趁着眼下天色大亮的时候尽快上路,等到天黑之后难保这大山里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这个布满了无尽疑团和匪夷所思事件的新世界,真是越来越让吴晗摸不着头脑了,他甚至赶到一丝隐隐的恐惧。